对不起我素二次元🥺

【茨狗】鸽子(短篇完结)

写了好久,我的肝要爆炸了T▽T

【预警】

1.黑白晴明为同一人,阿爸无脑宠狗注意。

2.茨木的吹吞技能继承于酒吞本人注意。(不知为何很萌这个设定)

3.狗子因事故残疾注意。

4.全员助攻注意。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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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茨木从来都不喜欢鸽子这样柔弱的生物,被人类驯养,失了野性,踱步在满是人烟的广场,漫不经心地享受被投喂的无忧无虑的一生。

更近一步说,他不喜欢这些太过柔软的禽类。且不说那些个羽毛花里胡哨的吧,就算是羽翼洁白的鸽子,缺乏力量了,倒不如秃鹫来得好看。

虽然他同样不太喜欢猛禽就是了。

可是,在这个阳光不太明媚的下午,茨木不受控制地被一只鸽子吸引住。

这家医院的住院部有个花园,花园东侧的一棵高大梧桐树下,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淡金色的发,在叶缝间撒下的斑块状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浮动。

他的腿脚似乎有什么毛病,坐着轮椅,但是没穿医院的病号服,长袖的白衬衫搭浅灰的休闲裤,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透明一般,却没有带给人脆弱感,一身平凡的装束被穿出一股悠然自得的味道,似乎是个从未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大学生。

第一眼让人觉得惊艳。

一般来说吧,第一眼令人惊艳的人不太耐看,而他即便是接受他人的注视,也不会比起第一眼逊色到哪去,反而多看出一分气质和韵味。

他仰着头,看着医院建筑的顶部,茨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排鸽子站在檐边,不时蹦跳两下,机灵地动着脑袋。

鸽子在看着鸽子。茨木突然这么想到,脖颈细得他只手能捏断的大男孩身上不知有什么魔力,让他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这要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发生在茨木身上,就显得格外不合理。

要是让人评价茨木的话,雇主总是赞不绝口,对手大抵都咬牙切齿等着来个能人把他送下地狱,要是让酒吞来,大概会“啧”一声,“运气好的小鬼”,这样说吧。但无论是谁,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坐到行业第一的大江山雇佣兵团二把手位置的煞神的能力,无疑是认可的。虽说他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该细心的地方一样会细心,表露出与他年龄与外表不太相符的成熟稳重。

因此,茨木在任务进行中时,就显得非常可靠,从不关注与任务无关的事。可他就是注意到了那个明显无害的男孩,直觉告诉他应该关注他。

茨木升起了一些心思。他向来男女不忌,但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那个男孩后,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妄想。这样通身干净明朗气质的男孩,家境定不会一般,他从不玩强迫,也不愿惹麻烦。

这次任务结束就放纵一下自己吧。茨木这么打算着。这次是保镖任务,保护一个官员一个月,茨木单独接下的。对方给出的价格优渥,光是订金就足够茨木挥霍一阵。本以为是再轻松不过的活,没想到这人官不太大,结的死仇还不少,又在最紧张的时刻还不愿老老实实待着,到处乱跑,害得茨木提心吊胆地跟着他,光是做了手脚的公务车就找出了好几辆,更别说其他明的暗的枪箭了。

不过约定的时间就剩五天了,五天一过,他就又能逍遥自在了。

这次来医院,对方美名其曰是慰问下属,实际上是来干什么的还真不知道,茨木隐约猜到,却也不愿废脑筋去想,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不出意外就万事大吉。

现在的情况也算意外吧,不过是美好的意外?茨木收回目光,不再多想,紧跟着雇主上了电梯。

雇主“看望”的人住在住院部顶楼的高级病房,茨木出于安全考虑跟着雇主进了病房。那人不算虚弱,但似乎并无威胁,茨木看了他两眼,收回目光,站在角落让雇主和他交流。高级病房内安了落地窗,茨木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于是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似乎是整个医院视线最好处,可以看见大半个花园,也包括之前茨木进来看见男孩所在的那个角落。茨木仔细寻找,那里阳光明媚,绿草如茵,却没有他希望看到的人,让他有点失望。

所以那几只鸽子在这栋楼的楼顶是吗?茨木下意识抬头,恰巧楼顶的鸽子似乎厌倦了这个落脚处,齐齐飞向天空,翅膀拍打出扑哧声,优雅地落到正对面更高的酒店顶层。

对面有这样的高楼吗?

“该死!”

茨木猛地反应过来,转身猛地扑向完全暴露在落地窗视线范围的雇主。高级病房不算太大,但还是比普通病房大了不少,虽然茨木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明显对方比他更会把握时机。他还未冲到雇主面前,就见眼前的人眉心出现一个硕大的血洞,随后才传来玻璃被贯穿发出的爆裂声。

没有管看见上司在自己死不瞑目,而吓得张大了嘴,惊恐万分却发不出声音的病人,茨木迅速扭身卧倒,眼角扫见对面大楼,在鸽子被惊动而腾飞的漫天白色中,一抹淡金一闪而过,消失在对面楼与这层高度平行的房间的窗前。

真是,被耍了个彻底。茨木冷笑一声。

他本该第一时间注意到那栋位置独特的酒店,却被魔鬼迷了心窍,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男孩身上微妙的不合理。那莫名其妙的关注,怕是危险的信号,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对手又是这是何等的强大。近乎完美的伪装,绝佳的时机把握,顶尖的技巧,让人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这从来是茨木让其他人体会的,而今自己竟也尝到了一回这样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茨木很清楚那是什么,久未战败的孤狼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而被伪装成鸽子的苍鹰戏弄,从而腾升起无可压抑的好战情绪。正如当初遇见酒吞,是无论如何都只能被对方打倒在地的不甘与无法抑制的兴奋。

茨木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在如今酒吞无论自己如何请求都不愿再与他比试,和从前的任务中从未有过敌手的情况下,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孩出现得实在太是时候。即便这次失败有自己过于放松的因素,久逢对手的感觉也太让人激动。

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与他见面,抛却一切轻视和傲慢,撕开对方的伪装,以纯粹的力量相搏,无论最后落得鲜血淋漓,一方覆灭亦或双双倒下,都没人在意,只需要解放野性,奋力撕扯,在天地间落下无声的硝烟。

若是这么想来,倒是失败了也不算亏。茨木这样想着,把视线再次投向对面已经没有生物落脚的高楼。

要赶紧走掉啊。这样想着,茨木却不紧不慢地拍去身上的灰尘,步履轻快地走出房间,消失在拐角,把听见声响赶到的医务人员抛在身后。

02

茨木算不上灰头土脸地回去,最终还是被酒吞训了个灰头土脸。居然因为轻敌在如此简单的任务中被人破了他完美的记录,说出去酒吞都嫌他丢人。

“把你莫名其妙的情绪收一收,这次是去谈合作,去把你最装逼的衣服穿出来,见了人什么话都别说,端住架子就行。”酒吞瞥了一脸状况外的茨木一眼。

其实,茨木并不适合带出去谈话,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身上狂妄的气质怎么都压不住。若合作的是其他人,狂妄给他看到也不错,只是这次的对象太过特殊,酒吞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愿输了阵。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佣兵团的其他人待命,自己带茨木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茨木奇怪为什么酒吞提到的不是“雇佣”或者“任务”,而是“合作”,倒也没多问,乖乖做好准备,钻进汽车的驾驶位。

酒吞坐到副驾位,等汽车开动后才开始低声解释。他前几天接到个任务,让他伪装成快递员,把一个箱子送到一家公司的员工宿舍,报酬优渥得不像一个护送任务。等他到达地点,接头人告诉他希望合作。

“是安倍晴明。”酒吞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安倍晴明是灰色地带的大佬,谁都给他三分面子,按理说不需要以这么奇怪的方式向一个佣兵团寻求合作,酒吞怎么想怎么奇怪。但对方诚意十足,透露出的些微合作内容对他们也有益无害。他不想得罪这些人,打算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惹麻烦,但不代表他好惹的。

茨木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丝毫不担心,配上他为了泡某些所谓精英阶层特地买的黑西装牛皮鞋,颇有胜券在握的感觉。

对方约的地方是郊外的一栋可以称之为庄园的别墅,算得上偏僻,遍地是全副武装的护卫。但允许他们带武器进去,对酒吞让佣兵团的其他兄弟荷枪实弹地站在门口晃的行为视而不见。

茨木和酒吞算是明白,对方这是真心想合作,并且实力足以应对佣兵团可能的不想合作。

大家打的是同一个算盘,事情就好办多了。

穿过花园,有人领他们进别墅。

茨木发现,这栋别墅是极具现代简洁风情的装饰,让人看了舒心,可墙边几乎都装了木质的扶手,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栋装修成私家住宅的医院,到底有些煞风景。那些扶手表面被摩擦地光亮,看得出经常被使用。

于是茨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鸽子。虽说对方暴露出的实力让茨木猜测他不过是以此伪装,但也不乏真实的可能。茨木动了动自己因伤而不太灵活的右手,有些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他们走到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案前,冲他们礼貌地微笑,让人很有亲切感。

是个老狐狸。茨木在心里给他下了个定义,这是他非常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于是打定主意全程闭嘴,毫无负担地选择把麻烦全部丢给酒吞。

简短的介绍过后,酒吞开口就是一番毫无意义的寒暄,对方很上道,丝毫没有驳他面子的意思。双方的笑都假得足够真诚,商业互吹张口就来,用词华丽,语气诚恳,似乎都是对方多年的狂热崇拜者。

茨木见识过酒吞无缝衔接的随口瞎扯的能力,足以令人叹为观止。茨木因此怀着少部分敬佩和大部分搞事的心理,学成了如何浮夸地夸赞一个人的技艺。

和酒吞对吹那么久丝毫不落下乘的,还真是少见。茨木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叫安倍晴明的男人,对方极其有耐心地同他们胡闹,不代表他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就愿意迁就,相反代表他是个很擅长周旋的人。

其实很有学习价值。茨木想。他本着虚心求教的思想,把那些个没见过的形容词往自己的词库里装,但到后面“您真是太不容易了”“不不不您才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都说出来,茨木就非常安心地走神去了。

要不是有人敲门,没人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直接忘记自己的目的。

叩,叩,叩。

力度恰好,中间停顿的间隔一致,听见这样一丝不苟的敲门声,安倍晴明这才收敛了神色。

“进来。”

茨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倾斜的轮子,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一架轮椅,为方便运动使用的定制款。随后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让人毫不费力地联想到高档商城摆放在最光鲜位置的璞玉,那手拿着一沓文件,被苍白的纸色衬得平白多了几分润色。再往上,淡金色的发丝随着主人抬头的姿势划出一轮弧度,蓝色的眸子就清晰地映在茨木眼中,顷刻间变换了云卷云舒。

鸽子。

茨木花几秒钟才意识到这一点。这几秒钟,他只是呆愣地盯着对方看,没有掩饰自己过于灼热的目光。而后,他又如触电般将目光收回,却阻止不了内心某处如突破重重桎梏,疯狂涌出的情绪。

鸽子也看见了他,视线一扫而过,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只礼貌性地冲他们点头,随后将手中的资料递到安倍晴明手中。

安倍晴明接过,冲他点点头,眼角却扫见茨木的反应,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03

大天狗用手轻轻转动轮椅,用毫无波动的语调向茨木介绍这栋别墅,公事公办的态度,比在一个景区待了十年的导游还要缺乏热情。

茨木明白他有些抗拒的态度,明白这时最好是放弃这个无意义的参观活动,回去继续听那两人毫无进展的合作谈判,免得自讨没趣。但是,茨木隐约猜到,有些内容酒吞可能不太希望他听,毕竟他知道自家老大兼好友不是这么个性子。更何况,那种弯弯绕绕过了头的鬼扯,怎么比得上眼前这人清冽如泉间流水的声音来的好听。

但是再如何好听的声音,内容过于无趣也会让人难以集中注意力。于是茨木走了一会神,不知怎么想起刚才安倍晴明介绍起大天狗时真实的温柔的神情,偷偷看向大天狗,却不料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大天狗率先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他的介绍工作,茨木兀自尴尬了一会,看他又继续下去,不由有些头疼,他上前拍了拍大天狗的肩膀,开口打断他:“喂,你……”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手腕就被一只温凉的手捏住,往后一掰,茨木赶紧使劲从另一方向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他看了一眼大天狗,方才对方的力道,可不太像一个警告,要是他动作慢了点,就不是手腕脱个臼那么简单的事了。

“请自重。”大天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介绍也懒得说了,一推轮椅的轮子,丢下茨木一个人走了。

茨木赶紧跟上:“喂,你别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你看,我碰你一下肩膀,你掰我腕子,咱们这算是扯平了不是?”

强词夺理这种事,茨木平时不干,不代表不会,在酒吞的耳濡目染下随口胡扯瞎掰的段数比起大天狗不知高了多少倍。更何况,大天狗刚才那一下的确不太讲道理,让他有底气不少。

大天狗一下子停住,抬眼看他:“茨木童子先生,据我所知,您并不是一个喜欢和陌生人交谈的人。”

茨木本来是小跑着追在大天狗后面,他这突然停下弄得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刹不住车,差点扑到地上,好不容易稳住重心保持住形象,又听见大天狗这么问,越发头疼了。他看着大天狗冷静的眼睛,按了按眉心,决定说实话。

“我想跟你打一架。”

“哈?”大天狗蓦地瞪大眼睛,惊讶得连敬语都忘了用,“你是在做梦吗?”

茨木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之前想同大天狗打架,的确是没想到大天狗确实腿脚有问题,可是现在他知道了,想同对方一决高下的心情没有丝毫削减,反而越发浓烈。

他也知道他希望的比试不可能出现,但是还不想轻易放弃:“就算肉搏不行,可以比比枪法之类的……或者你擅长的什么。”

说完他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话听着像是同情,好像是他让着大天狗一样。没有强者喜欢被同情,就像他永远受不了落在他不方便行动的右手上惋惜的目光一样。

果然,大天狗的目光又冷上几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

“不是,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厉害,所以想和你打一架,随便什么都好。”茨木开口,语气是无比真诚,“你们调查过我,你应该知道我的习惯。”

大天狗移开视线。他当然知道,这位大江山的二把手乐忠于挑战别人,不论年龄与经验,没有筹码,单纯的比试,而被挑战的人,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进入“茨木童子希望挑战的强者”的行列。大天狗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忽然觉得茨木这人其实不错。

“喂,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打?”

大天狗没理他,又坐着轮椅走了。茨木不懂自己又有哪句话惹这人不高兴了,他感觉大天狗不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格,但是现在他的表现又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想了想,还是没跟上去。

“我有名字。”大天狗没回头,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从前方传来,“不是要比试吗?现在不敢了?”

茨木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别墅下面是地下室,大天狗带茨木走进电梯时茨木瞥了一眼,一共有三层。

这还算地下室?直接叫基地都不为过了。茨木咧了咧嘴,心想安倍晴明果然不愧是大佬,这么明目张胆的,恐怕和上面的人有联系。这样的人,主动提出和一个佣兵团合作,茨木怎么也猜不出他的目的。

大天狗才不管茨木怎么想,等电梯停在第二层,率先走出去。茨木跟在他后面,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空间。

大概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光线很足。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踏上去没什么声响,黑色的墙面似乎是拼接而成,有细小的接缝,也像是漆了什么特殊材料,没有脚步的回声。地上布满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曲线,互相交织在一起,在地面形成网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四周空旷,只有右边靠墙的地方摆着些架子,茨木靠着自己良好的视力看到上面放着枪。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摆弄其中一把枪,听见响动回头,视线扫过两人,随后对走在前面的大天狗一挑眉,像是询问,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是冷的。

大天狗朝她点点头,也没解释茨木的来因,直接说:“麻烦了。”

女人看了他一眼,也没问,表现出足够的信任。

“几档?”

“五。”

女人点点头,朝架子靠着的墙面走去,这时茨木才发现那是一扇门。

“什么情况?”茨木摸不着头脑。

“打移动靶。既然是你提出的挑战,由我来决定形式没问题吧?去挑把你喜欢的枪。”大天狗说完,也没看茨木,随手拈起一把靠他最近的枪,上子弹,开保险,冲对面开一枪试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充满流畅的美感。

茨木站在架子前挑挑拣拣,碰碰这个看看那个,边看边随口问大天狗:“空弹包?”

大天狗没回答,算是默认,开始介绍他的规则:“一百个曲线移动靶,有环数,谁得分多谁获胜。”

茨木拿起枪,向大天狗示意他挑好了,大天狗看了一眼,从架子底部拿出弹夹丢给他,抬头朝天花板叫了一声:“雪女,放两个靶子出来。”

对方没有回答,但对面本空无一物的墙壁前忽然竖起两个圆靶,非常普通的大小,却以极快的速度,绕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曲线路线朝这边冲来。大天狗抬手一枪,命中其中一个靶,圆靶应声倒下,另一个大天狗没去管,茨木看见它在过半时自己向前倒下。

头顶传来雪女冷淡的声音:“十环。”

茨木吹了个口哨,调笑道:“你家其实是开科技公司的吧。”

大天狗没理他,只是问他要不要先练习一下。

茨木回给他一个自信到狂妄地笑。

大天狗挑起唇角:“输了别赖我。”

“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对面一左一右冲出两个靶子,大天狗猛地一转轮椅,朝右边滑过的同时开枪,动作很快,但左边的靶子倒下的速度还是比右边快了半拍。

茨木露出挑衅的神情,大天狗也没恼,反而被勾起了斗志。

四个靶子同时冲出。茨木朝右边连开两枪,将枪口移回来时,却发现自己这边的靶子已经倒了。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默契。他莫名想到。

靶子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两人鸣枪的声音此起彼伏,在经过特殊处理的吸音的环境中,竟还能营造出枪林弹雨的感觉。

因为靶子的曲线移动,有时弧度过大,必须不断跑动,两人错身时一矮身一抬枪,默契十足。他们甚至偶尔在对方的方位补上一枪,打倒对方来不及应付的靶子,竟没让一个移动靶自己倒下。

真奇怪,明明在切磋,却更像是并肩作战。

茨木紧紧盯着对面,狂跳的心脏随着枪响敲出密密麻麻的鼓点,热血和莫名的悸动在胸口饱涨,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没空思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满足于与大天狗犹如天神赐予的默契,享受眼角的余光里对方兴致高昂的笑,放纵自己将这场比试变成两人对百人的对抗。

最后一个靶子倒下,两人同时放下枪,对视一眼,都能在对方眼里看见至极的兴奋。

茨木甩了甩酸痛的手,把枪抗在脖子上,冲大天狗咧开嘴笑了。

大天狗眼里也满是笑意,不带再疏离的礼貌意味,傲气非凡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一对上茨木的视线,又带上了让人心跳加速的认同的情绪。

“大江山的二把手,果然名不虚传。”

茨木被夸了一句,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脑袋,把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挠成他自己熟悉的乱毛,眼神飘忽,不知该如何接话,情急之下开口问大天狗:“你的腿,不能治好吗?”

气氛冷了下来。

茨木这下是真的想抽自己了,他搞不懂为什么今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错话。他不安地看着大天狗,却发现他并没有皱眉。

“断了。”大天狗轻描淡写地说,撩起裤脚,里面空荡荡的。

茨木一怔,他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他突然有些难过,不是同情,纯粹的,不知为何而起的酸楚涌上心尖,让他不知所措。

“没有想过安义肢吗?”茨木问得小心翼翼,却也疑惑,安倍晴明显露出的冰山一角的科技实力,不该让他所看重的大天狗连义肢都不安。

“有啊,旧的坏了,新的还做好。”

茨木又愣了。

“那之前……”之前在医院的那次,和这次的比试,大天狗都是以不熟悉的方式进行。他想起方才见到的经常被使用的木扶手,知道义肢每过一段时间需要更换,每一次更换都需要新的磨合,忍受新的皮肉磨损的疼痛。而大天狗的身份,即便义肢的质量再好,也无疑会让更换的周期变得加短暂。

“不行吗?”大天狗昂起下巴。茨木站着,大天狗坐着,这样的姿势本该是仰视,可大天狗做起来,却仿佛睥睨一切,傲视一切。

茨木笑了。这就是大天狗,茨木真真正正愿意把他的样子,他的神情放入脑海,让这样一个温和的鸽子外表也掩盖不了锋芒灵魂的男孩撞进他的心。

“还有人想看结果吗?”也许是错觉,雪女从未改变的平稳语调似乎含了一丝暖意。

没人再去在意什么成绩,过程就是最好的结果。

茨木突然笑起来,冲到大天狗后面,推着他的轮椅朝电梯冲去,雪女非常配合地帮他们开了门,任由大天狗小小的惊呼声回荡在空气中。

最后茨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一只高档皮鞋的代价——大天狗抬起轮椅,狠狠地朝他的左脚压了下去。

所以等茨木见到已经谈妥的酒吞和安倍晴明后,已经从刚开始的帅气模样变得狼狈异常。

酒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完全没能起到撑场子的作用,反而异常丢人。还好安倍晴明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没让他们丢太多面子。

上车时,酒吞看着茨木的样子心烦,不敢给他开车,把他赶到后座去。酒吞看着后视镜里傻笑不止的茨木,想起刚才的谈话。

“之前那些废话,只是为了把茨木支出去吧,”酒吞等大天狗领走了茨木,靠着沙发背,看着眼前的老狐狸,“有什么他不能听的?”

“合作的理由。”安倍晴明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不说出理由,阁下恐怕不会同意合作,这个理由茨木先生真的不能知道。”

“前两周,鄙人的养子大天狗说,茨木先生挺有意思的。”

虽然百分之九十是胡扯,但不知为何酒吞就是信了。他冲着后视镜里的茨木翻了个大白眼,低声嘀咕:“这小鬼,运气太好了。”

04

茨木不是直男,也不是同,一切随性,只要能让他看上眼,好像什么样的都行。但是,要是有人说他会喜欢上什么人,整个佣兵团的笑声能把房顶掀了去。

但茨木就是喜欢了。

喜欢上大天狗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茨木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他不是个喜欢胡乱纠结最后搞得自己不痛快的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干脆宣告天下他的喜欢。

佣兵团的兄弟乱起哄,从网上的言情小说片段里抄来追人技巧,怂恿茨木赶紧行动。

茨木自己也这么想,厚着脸皮借合作为借口,一有空就往安倍晴明的地盘跑,一跑就是两个月,却无一例外被告知,大天狗不在。

茨木琢磨着,会不会自己跑得太勤吓到大天狗了,或者对方知道他的意思,是在委婉地表达拒绝。他慢慢冷静下来,却阻止不了自己胡思乱想。

大天狗那么优秀,他什么都不缺,而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让他自信自己能够赢得大天狗的青睐。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破天荒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怀疑。

茨木停下了往安倍晴明那跑的脚步,犹豫不前。他挂上一副沉思的样子,就是酒吞看了都牙酸。

“一副深闺怨妇的样子,谁会喜欢你啊。”酒吞嫌弃万分。

茨木头一回没理会挚友的话。

但是,缘分这种东西,最讲究一个巧妙,主动寻找毫无头绪,不再刻意却又得到。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像茨木辛辛苦苦两个月没能摸到大天狗的半点影子,却又在街上乱晃时都能遇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那是一家西点店,店面不大,装修精致,温馨自然。女店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暖色的外套,挂着柔和的笑看着眼前唯一的客人。

客人就是大天狗。此时已入了深秋,他非常配合地换上了秋款风衣,柔软的驼色,衣领微微竖起,衬得本就一掌可握的脸又小了一圈。他搭了条浅黑的裤子,整个打扮年轻又不失沉稳,看起来就像是旁边大学快毕业的学生,为了不被同学笑话吃甜点的爱好,一个人偷跑出来。他放松地站在透明的玻璃冰柜前,似乎在考虑怎样选择。

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风铃,叮铃脆响,店长抬头,微笑着表示欢迎,大天狗头也没回,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我请你。”茨木绕到他身后,看上去好像从后面环住他一样。

大天狗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非常自然地快速指了几个精致无比的小蛋糕,每一个的标价都很对得起它们漂亮的卖相。店长帮他把每个都用小盒子打包,装在一起,塑料袋装得满满当当,被他轻巧地拎在手上。

茨木把手插进兜里,表情突然凝固。

他好像,出门前只随手抓了一把钱,怎么看都不够付眼前这一堆西点。

大天狗在旁边嗤笑一声,显然发现了他的窘迫,但好像并不打算帮他解围,反倒露出一副看戏的神情,看茨木怎么解决。

“能赊账吗?”茨木干巴巴地问。他从没那么尴尬过,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说明,缘分这东西,其实挺会捉弄人的。

店长看着茨木把手上皱巴巴的票子展开,在看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大天狗,突然笑了笑:“难得有人愿意为这家伙请客,就帮你打个折好了。”

大天狗微微瞪了店长一眼,在店长露出揶揄的表情之前率先抬脚走人。茨木连忙向店长道谢,把手里的钱塞给她,得到了店长用口型说出“加油”的回应。

“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吃甜点……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大天狗走得不快,茨木轻易追上他,有些好奇地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这么多蛋糕,要是他自己一个人吃完,可能得腻死。

大天狗不咸不淡地说:“拿回去分人,不行吗?”

“行行行,没说不行。”其实茨木摸不准大天狗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大多数情况下,大天狗不会显露自己的情绪,就像他这次请他,大天狗的所有表现都很平淡,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宰他都宰得异常平静,也不像一般朋友的得意洋洋。

就好像……老夫老妻一样。

茨木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下意识去看大天狗,对方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走自己的路。茨木这时才注意到,大天狗走的并不是他回家的方向,而朝旁边一个广场走去。

那个广场不大,由小块的灰色地砖铺设而成,中央围了一个大花坛,每种颜色的花各成一圈,层层叠叠。地面很干净,因为时段的原因,四周也没什么人,一群鸽子昂首阔步地行走在地面上,或雪白或深灰,装点着这怎么都算不上漂亮的广场。

茨木有点想笑。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大天狗时,因为鸽子而产生的孽缘。他还想起自己曾经给大天狗起的代称,“鸽子”,就算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不符合大天狗真正的样子,还是愿意这样叫他。

花坛边上有卖干玉米的人,用袋子装了,一沓沓堆在塑料布上。大天狗走过去,买了两袋,把其中一袋抛给茨木。

“请你喂鸽子,算是回礼。”大天狗冲茨木摇了摇手上装着蛋糕的袋子。

茨木看了一眼手上怎么想都不会超过五块的干玉米,拍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再看见大天狗坐在花坛上拆开玉米袋子喂鸽子的样子,觉得也不怎么亏。

他凑到大天狗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拆开袋子。他不会喂,在手上一倒就是大半袋,还漏了好些到地上,旁边的鸽子看见了,全都张开翅膀冲到他这边,把他团团围住抢食。他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了,连忙丢开手中的玉米,但是动作太大,把装玉米的袋子也掀到了地上,瞬间被鸽子组成的潮水淹没。茨木回过神,赶紧上去把鸽子赶走,结果鸽子连带袋子一起帮他叼走了。

这可是大天狗第一次送他东西,结果一分钟不到就没了。茨木恨恨地想,果然所有禽类都让他喜欢不起来。

旁边的大天狗也被他这一系列状况搞得有点懵,但是看着茨木被鸽子弄得惊慌失措,一副上还沾了羽毛的狼狈样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茨木童子你是傻的吗,哪有你这样喂鸽子的。”

大天狗不是个爱笑的人,但是谁都不会否认他笑起来好看的事实。更何况现在如此开怀地笑,眉眼都弯起,淬了星光在眸子里,漂亮得足以让对美色最不感兴趣的人失态,更何况见到这副光景的是茨木呢。

鸽子其实很可爱,我非常喜欢鸽子。茨木面无表情地纠正自己的想法。

大天狗笑够了,抓了一把自己的玉米给茨木,拉着他重新坐下,抓着他的手腕伸向又陆陆续续往这边靠近的鸽子,道:“玉米不要一次倒得太多,铺一点在手心就好,它们会自己过来吃的。”

说着,三只鸽子走过来,伸长脖子去够茨木手心的玉米粒,不断啄着他的手心,不算疼,痒痒的。

他的手腕也痒。大天狗覆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扶着他的手腕,痒麻感从那里沿着手臂一路向上,爬遍全身,让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天狗。大天狗本来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鸽子,但是感受他的目光,遂转头与他对上视线。大天狗眼里残余着还未完全褪去的笑意,蓝色的眼睛晶亮,一如当下的晴空。

“大天狗,我喜欢你。”茨木说,没有铺垫,没有什么深情的语气,像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话,但没有人会怀疑这话中的真实性。

大天狗难得愣住了,他放开茨木的手,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上找到什么。茨木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但是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直起身,大大方方让他看。

“哦。”半晌,大天狗移开视线,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居然就这么喂鸽子去了。

茨木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再说了一遍:“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行啊。”大天狗说着,把袋子里的所剩无几的玉米全都抖到地上,提起蛋糕,起身离开。茨木被他的表现弄得不知所措,摸不透他的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答应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

起风了。

几片快要凋落的花瓣乘着风落到地面上,一只鸽子张开翅膀,向大天狗离开的方向飞去。其他鸽子也纷纷起飞,冲向天空,漫天的白与灰交错,蓝天被划得支离破碎,宛若一个空旷的梦境。

大天狗在这个梦境深处回头。

“不是要追我吗?跟上来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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