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老福特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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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荒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是虚无的混沌，他的四肢五感都无法感受到实物，远处传来的摩托引擎声却无比清晰，让人无法忽略。
他静静辨别了一会，尝试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踏出一步，缓慢地走。声音越来越近，荒逐渐加快脚步，最后干脆跑起来。引擎声随着他脚步的加快越发急促而响亮，待到足以被称为震耳欲聋的程度时，声音戛然而止，黑暗也如潮水般褪去，在荒的视线范围内只留下无尽的白，和一个背对自己站着的人。
那人有着淡金色的发，皮肤险些同背景融为一体。他缓缓转身。
荒看见了大天狗的脸。
“你不快乐。”
荒猛地睁开眼。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的工作很忙，整天处理各种麻烦，没有让他来失眠的精力，于是他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该醒的时候。但他不觉得奇怪，那天他与大天狗分别前，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对他有多大的触动，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是的，他不快乐。就算他是无数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就算他在夜里如何受到追捧。他如看戏一般，冷漠地审视自己的人生，甚至偶尔会产生，他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样可笑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因此他至今没有买房和车，住着昂贵的租屋，等待着有一天彻底厌倦然后离开。
而最近，他的厌倦似乎要彻底爆发了。顶头上司施加的压力，无休止的没有意义的工作，手下人力不从心的方案，都让他烦透了生活，只想找个方式发泄。大天狗的出现，是沙漠中涌出的泉水，是破除阴冷的阳光，让他愿意相信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界尚有一丝温度。
可他和大天狗，两人不过是情欲未遂的关系，多此一举地交换了名字，从此各自融入到人海中，再不相见。
荒瞥了一眼时钟，四时五十分。
几乎没有犹豫的，荒随手套上衣服，穿上鞋，没想起整理一下形象，甚至手机也没带，就直直向跨江大桥冲去。
他没抱着拦车的幻想，只迈开腿玩命似的跑。
天刚下过一场夜雨，地面满是水洼，倒映出荒的身形。偶尔一两摊没有被避开，水花绽放，同泥点一起装饰着荒的裤腿。
荒没有理会，直盯前方。
风吹过，绿化带的树上撒下一片水滴，抹一把脸，脚步不停。
被水润得光滑的地面让他踉跄一下，迅速站稳，继续向前跑。
他似乎又回到了昨晚坐在大天狗的后座时的状态，夜夹着风被他抛却在脑后，光影交错的糜烂不再瞩目。
他一直在奔跑，仿佛一时间成为了大天狗周身张扬的风。在大天狗的眼里充斥着的，傲慢的，自由的，美得惊人的光辉，几乎也要映在自己眼中了。
等到达跨江大桥时，荒几乎连气都喘不过均匀，他扶着栏杆，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狼狈过了，却抿唇，勾起一个笑。
因为他看见了大天狗。
惊讶的样子，也美得惊人。
04
大天狗是孤儿，八个月被遗弃，四岁被领养。
他记事早，因此从未叫过那个领养他的单身男人“父亲”，而早早用过于尊敬和疏远的“先生”来称呼。名叫黑晴明的男人也不恼，心安理得地受了。
黑晴明不是个细心的人，连自己都不愿好好照顾，更别说这么一个小不点，领养了人就没费过心思让他感觉什么“家的温暖”，反而让他一人自生自灭。大天狗不止一次怀疑黑晴明领养他不过是一时兴起。
大天狗在被黑晴明带回家后，迅速学会了站在凳子上用于他而言过高的灶台做饭，摸清了怎么使用复杂的家电。黑晴明只会在他最开始烧糊了饭或洗破了衣服时拍拍他的脑袋，嘲笑他“真是个没用的孩子”，换来他气鼓鼓的瞪视。
大天狗被用养仙人球的方式养大，最后却长成了精致的兰。
等他长到十六岁，黑晴明收到一辆哈雷，转头就把钥匙扔进大天狗怀里，算是礼物。
“ ‘只要不摔死自己或撞死人，你想怎么用都行。’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复述，“在摔折了一次胳膊之后，我学会了骑摩托。”
荒有些忍俊不禁，又带了些心疼，可最后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他好像，不太负责。”
“不是。”大天狗立刻反驳，却又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咬了咬下唇，没有再继续解释。
后来，大天狗到了叛逆期，无论是逃课还是染发，都没能让黑晴明做出什么特别的表示，却在大天狗说出自己的志向后，爆发了矛盾。
大天狗倔，黑晴明也不让步，偏偏两人又不像普通父子一般吵架，性格使然竟硬生生将争执变成了漫无止期的辩论，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演变成黑晴明冷哼：“你能自己活得好，我就随便你。”而大天狗跨上车，孑然一身离开了家。
“我骑车旅行，靠着沿途打工和给杂志写游记赚油费和生活费。”
“我在每个城市待足一个月，然后到酒吧待一个晚上，第二天去下一个城市。”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去过多少城市了。许多城市的不一样，张扬，繁华，温婉，或宁静，但又有越多相似的地方，被角落的灰暗映衬，方才显得光鲜亮丽。”
大天狗说这话时，双眼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
他骑着车，经历无数雨雪风霜，却因为所追逐的心中的意志，是风与自由，而始终年轻。
但，过长时间的漂泊和对现实世界真实的认知，最终还是将他的意气消耗了。荒没有问他想不想家，却能看清他的洒脱深处暗藏的疲惫。
荒试探性地伸手，触碰大天狗的肩。大天狗缩一下，最终没有躲开，于是荒大胆地搂上去。
大天狗的肩作为一个男性来说不算宽，荒仗着自己的长胳膊，能够轻易地将他搂住。他自己天生体温较一般人低，而怀中人的身躯却更加冰凉。
大天狗在这站了一晚。荒这样猜测，抬手轻轻将大天狗的脸掰向自己，大天狗任由他动作，显得无比乖顺。荒低头，看见那双蓝色天空中的光影流露，幻化成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俯身吻上他的眼角。
大天狗仰头，让荒的唇擦过脸颊，把这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吻。
荒的吻技不算熟练，而这时正全身心的投入，也叫大天狗招架不住。大天狗投降似的，将手掌覆在荒的眼前，阻止了他看向自己的视线。荒眨了眨眼，睫毛轻轻刮过大天狗的手心，换来对方无奈的笑。
“你别动，我送你一件礼物。”
荒感觉自己裤子口袋耸动了一下，好像被放入了什么东西。大天狗按住他往口袋探去的手，揪着荒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延续刚才被他阻断的吻。
天亮了。
一切似乎又要回到正轨了。
如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黑暗终将被光明取代，夜的王国被阳光的炮火湮灭，所有笼上了阴影的一切的罪恶，暴虐，阴暗，戾气，疯狂，欲望，挣扎，狂欢，放肆，激情，冲动，神秘，欢喜和爱，都消失殆尽。
夜和夜的子民死掉了，与夜里出现的相同的躯壳中装的是麻木不仁的灵魂。
荒第一次没有穿正装上班。他踩着休闲鞋，外套敞开，头发凌乱，裤腿甚至还溅上了泥。门卫认得他，却犹豫了好一会才决定不把他拦住。
曾无数次冲他暗送秋波的秘书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她低声劝他在大老板来之前赶快换上之前放在办公室里应急的衣服。下属拿来被他打回去三次的策划过来，惊讶地看了他好几眼。
荒冲他们点点头，接过文件放在一边却不看。他拿过一个纸箱，把自己的东西都丢进去，再随手扯来一张A4纸，用了一分半钟写字，利落地盖上笔盖，把笔插回笔筒，再将文件和A4纸分别递给被他一系列动作吓呆了的下属和秘书。
“再见。”他说。抱起箱子，从两人中间穿过。
秘书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再收回视线时，看见自己手上的纸上，写着“辞职”二字。
荒把箱子丢给废品站，将手收入口袋，握住。他手心里有一个金属制的小环。
荒认出这是大天狗的耳环。他把它拿到眼前，发现它只是一个耳夹。他把它戴到自己耳朵上。
回到住处，荒告诉房东不再租住，预付的租金算他的，并请求他帮忙处理自己的家具。
“这是要走了？”房东并不是非常惊讶。
“是啊。”
荒笑着告别。
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收拾一包的必需品，把所有储蓄带上，荒拎起包，慢慢向城东走去。
因为是步行，荒有足够的时间在白天仔细看这座城市。
他看见杂货铺的老板娘拿着菜刀指使自己的丈夫搬动货物，再转入厨房拿出一碟香气四溢的炒菜。他看见出租司机大声向路过的熟客打招呼，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他看见成群结队的小学生戴着小黄帽跑在人行道，看见情侣手挽手散步聊天，看见疲惫的上班族面露微笑，为这来之不易的午间休息。
这座城市的日间，明明那么温暖。
荒其实知道的。他在那间杂货铺买过换洗的花洒，坐过那辆善聊的司机的出租车，与无数洋溢着微笑的面容擦肩而过。但他只是知道，只是看见，只是观察，换个角度说，他只是没有真正看在眼里罢了。
可如今，他自己也忍不住要露出相似的微笑了。
他要去找那个让他露出这样的微笑的人了。
荒在跨江大桥的中间站定，看着桥下的水流。阳光耀眼，水面波光粼粼，呈现的是与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的美丽。
映在荒瞳孔里闪烁的光，由灿金变成淡金，再变成橙红，最后暗淡下来，被灯光将两岸衬的五彩缤纷。
散步的行人来了又去，渐渐的，人影稀了，引擎声渐响，然后在他身后戛然而止。
荒勾起唇角，回头。
大天狗把头盔脱了抱着，盯着他和他的包看了好一会。背后偶有车辆驶过，破空的风声来了又去。
大天狗突然伸出一根食指。
“我没跟人上过床。”
又翘起第二根。
“我的备用头盔没人戴过。”
第三根。
“我在一个城市的酒吧待过后从不停留。”
第四根。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旅行。”
把头盔挂在车头，腾出一只手取下钥匙，从哈雷上下来，把钥匙挑在指尖。第五根。
“我从未坐过后座。”
荒走上前，一手覆上他拃开手指的手掌，一手拿起车钥匙。他学着大天狗的样子，一根接一根地收拢手指，握住掌心，逐渐十指相扣。
“我从未彻夜未眠。”
“我从未奔跑过大半个城市。”
“我从未想过认真为谁生活。”
“我从未去旅行。”
“我从未想象过，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金发的，追逐风的少年。”
“可我现在爱上了。”
大天狗的反应出乎意料的乖巧，他转过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却用力回握了荒。
荒跨上哈雷，大天狗随即拥上他的背，搂着他的腰，温暖异常。
“我们去哪？”荒的声音在引擎声中有些模糊。
大天狗的笑声从他的脊背爬上耳朵，流入心间。
“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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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写了很久，灵感倒是有，可能是能力不够的原因吧，我不太擅长这样的题材，总是写不出我想要的程度，于是就一直增增补补删删改改改改改改改改，还是写不出心中的感觉。
让点文的太太失望了，非常抱歉，我没有在最开始认清自己的能力(つД`)
有些东西还是在很努力地表达了，比如狗子其实是表面叛逆，比如荒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真好呀。
要是我能写出他们的万分之一好就好了。